吴法宪回忆:我的囚徒生活

发布日期:2025-05-22 12:36    点击次数:119

吴法宪回忆:我的囚徒生活

秦城监狱囚徒生活

吴法宪

吴法宪:秦城监狱岁月

在1976年的岁末,即12月31日的午后,宋参谋向我传达了即将迎来新年的喜讯,并建议我们提前洗去一年的尘埃,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春。听闻此言,我欣然整理好换洗衣物,并备齐了毛巾、肥皂等洗浴用品。当我踏上车辆时,却发现宋参谋并未同行,他特意指派了一位排长及三位战士与我结伴前往。

步入浴室,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水管皆已被冰封。尽管他们用柴火燃烧了一个多小时,水温依旧未达标。我提议暂且延后洗澡,待明日再做安排。然而,看守人员却坚决不同意,于是他们堆起了厚厚的木柴火堆,命我先烤烤火。漫长的等待后,两个水龙头终于解冻,我得以勉强洗了个温热澡。

“这是上级的安排。”

夜幕降临,我们踏入楼宇,副连长一见面便言:“今夜或有地震,请勿登楼,在此歇息用餐,饭食正在准备中。”我察觉到事态异样,却无奈受制于人,无计可施。直至后来才明白,原来他们当时正上楼翻检我的物品,因此不允许我上去。

餐后不久,团政治处的主任便告知我:“今夜将有‘中央首长’与你进行交谈,请做好出发准备,穿上衣物以防着凉。”我心中暗想,“中央首长”主动找我谈话,或许意味着即将迎来解放?这让我心中充满了喜悦。

踏出家门,映入眼帘的是两辆停放的吉普车以及一辆警卫车。政治处主任与数名警卫同行,他们正坐在前排的吉普车内,而我有幸被安排在中间的那辆。宋参谋则占据了司机旁的座位,我则坐在后排,两侧各有一位警卫员相伴。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警卫车,车上搭载着大约一个排的部队成员。

“确实有首长希望与你对话,地点位于北边。至于具体位置,前方的政治处主任或许知晓,我们对此也不甚明了。”

抵达沙河大桥时,夜空中悄然升起一轮明月,道路的轮廓也因此变得明晰。至此,我才恍然大悟,车辆正驶向秦城监狱。随着距离监狱的日益缩短,我的猜测愈发确凿:此行目的,显然是把我送入秦城监狱。

临近午夜十二时,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宏伟的城堡,铁门与高耸的围墙巍峨壮观,其上悬挂的电网红灯闪烁。踏入大门,映入眼帘的是二十余辆各式车辆,心中不禁暗想,这恐怕是将我们黄、吴、李、邱等一众人都集中于此了。

这正是声名显赫的“无产阶级专政”监狱——秦城监狱。该监狱始建于解放初期,在苏联人的协助下进行设计建造,其关押的对象大多是曾经的我党高级干部。

踏出车厢,我便被数人引领至一座大楼的二楼,一进北面的牢房。这牢房不过十步长、三步宽,内设一张约两尺宽、四尺长的“床”,上面已被铺设妥当的棉被与褥子。一人上前指示,命我坐于床榻之上。不多时,又有数人步入,其中便有押送我的宋参谋与一位副连长。与此同时,外头的走廊上人群熙攘,喧闹声此起彼伏,让人难以辨识其言辞。

步入的几位人士中,其中一位是监狱的负责人,看上去级别不过连职,这正是宋参谋口中提及的“中央首长”。他对我宣告道:“中央的决议是,你们需前往秦城监狱进行学习、反思与改造,并务必遵守此处的各项规定。”

紧接着,他们便对我所携带的物品展开了交换,并对我的全身进行了彻底的搜查。他们首先夺走了我的手表和腰带,接着又将我衬裤的裤带剪断并取走,连衬衣上的钮扣也被无情地剪下。同时,洗脸盆、牙刷、缸子、牙膏等个人用品也一一被没收。他们还将我箱中的物品悉数倒出,逐一登记并带走,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。

发现他们竟然将我的牙刷和牙膏带走,我不由得询问:“咱们现在该用何物刷牙?”

答:“用牙粉。”

问:“用什么缸子?”

答:“用洋瓷碗。”

问:“用什么系裤子?”

缝两短带。

问:“长裤呢?”

答:“同样用短带子。”

问:“给看报纸吗?”

给《人民日报》及《红旗》杂志。

问:“可以看书吗?”

“您可借阅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、毛泽东主席的著作以及各类小说。”

问:“可以听广播吗?”

“本处尚无此类规定。未来,我们有望增设有线广播设施,但截至目前,尚未实施。”

不等我继续追问,那位管理员便断然说道:“无需再问,今后的一切事宜,都将由我们全权负责安排。你只需接受所分配给你的,若有所缺,便是无可再求,追问亦无济于事。你必须严格遵守监狱的管理制度与各项规定。”

经过一番搜查,他们示意我稍作休息,随即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铁门和木质大门,随后便离开了。我独自一人被封闭在室内,头脑昏沉,血压攀升,四肢冰冷,胃里翻江倒海,恶心欲呕。没有手表,也无法得知心跳的确切次数。就这样,我整夜未眠,直至黎明的曙光悄然来临。

……

我难以理解为何要将我安置于此。若毛主席、周恩来在世,他们绝不会将我送至此地。五年间,所有事实已反复审查,难道事实的真相还不够明确吗?我未曾参与所谓的“政变”,也未曾反党或反对毛主席,难道这些事实还不够充分吗?事实上,正是因为我没有深思熟虑,盲目地执行了毛主席、林彪、周恩来及当时中央的指示。在这件事上,包括汪在内的其他政治局委员的行为,恐怕与我相差无几,他们内心应该也有所认识。

……

自十五岁投身革命,我追随共产党、毛泽东同志,历经数十载的风雨硝烟,拼搏奋斗,面临过无数危险,考虑过种种后果,时刻准备为党的伟大事业献出一切。然而,我未曾料到,为了党的使命,竟需要以如此“献身”的方式,坐上共产党人自己的牢狱。沦为全党共弃、全国共唾弃的巨大败类,忍受种种屈辱,遭受如此折磨。

若将这段经历与满门抄斩、灭九族的惨痛命运相比,我已是相当幸运。这一切并非天意或地运使然,纯粹是个人际遇不佳。我虽联想到谭震林所言的“三个不该”,却未必认同其全部观点,诸如“不该参与革命、不该追随毛主席、不该活到六十岁”,我并未完全同意。毕竟,即便不投身革命、不跟随毛主席,我也可能走上绝路。然而,经过深思熟虑,我认为其中有一个“不该”,那就是不该投身中央工作。至于该怪罪于谁,我心中亦无定论。

既然你们意图置我于死地,那便随我而去吧!

他们为我安排了血压测量与心电图检查,却对我只字不提结果。我恳求医生给予安眠药物,却遭到了拒绝,最终他们为我注射了一针。即便如此,我依旧无法入眠。随后,他们为我输注了一瓶液体,到了晚间,我终于沉沉睡去。在那之后,我滴水未进,粒米未沾,连续两天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。直至一月三日,他们开始显得有些焦急。他们端来一碗牛奶,强行喂我喝下,并再次为我注入了葡萄糖。这才使我从迷蒙的状态中苏醒过来。

晨曦初露,我于十一点钟缓缓睁开双眼,心中涌起一丝对食物的渴望,情绪亦逐渐归于平静,意识到生存的必要。午餐时分,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和一碗清新的白菜摆在我面前,我尽情享用。夜幕降临,两个馒头和半碗萝卜送到床前,我同样一扫而光。饱餐之后,本想安眠,却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于是,我向医生请求安眠药,他递给我一粒速可眠,待我服下后,方才离去。然而,药物并未发挥预期效果,我仍旧无法成眠。再次请求医生施以一针,以便能休息一日。经过约两小时的波折,医生于深夜十二点至,为我注射了一针,这才让我得以安眠。

一月四日,清晨我便早早醒来,然而管理员还是让我多休息,直到七点钟饭时间才将我叫醒。他向我说明,从今往后,我可以在走廊间自由活动,待天气渐暖,我将有机会走向户外。同时,我牢房外的铁栅栏将不再上锁,而仅是内部的那扇木门会关闭。

此后,除了每日三餐及必要时刻开启的牢门之外,其余时段牢门始终紧闭。我蜷缩在这狭窄仅一米宽的囚室中,四周一片漆黑。相较于卫戍区,这里的条件相去甚远。然而,为了生存,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洗清自己的冤屈,我下定决心,无论遭受何种苦难,都愿一一承受。我的思绪不再纷扰,专注于保持身体健康。于是,我在囚室中不断活动肢体,坚持早睡早起,每日在囚室内挥动手臂进行锻炼,餐后则在室内行走一千步。“放风”时刻,我便在走廊上来回踱步,持续一个小时。至于饮食,无论何种食物,只要能够维系生命,我便将其摄入腹中。

抵达秦城,我们的名字随之消散,仅剩编号。我的编号是“七六O二”,或许意味着我是一九七六年入狱的第二人。心中揣测,“七六O一号”或许归属黄永胜。然而,即便在秦城监狱度过五年时光,我们未曾有过一面之缘。无论是囚室之内,还是在“放风”时刻,我未曾目睹其他“囚犯”的身影。这仿佛是一个仅由看守与我构成的世界,与外界完全隔绝。至于这所监狱究竟关押了多少人,我无从得知,但似乎人数不少。监狱设计之精妙,竟然使得彼此难以相见,堪称一绝。

于是,我的思绪逐渐归于平静,对于所遭遇的不公与冤屈,我坚定了信念:无论身处何种境地,我都将坚韧不拔地继续生活。

收音机遭没收,广播声不再入耳,学习英语的计划也随之中断。书籍亦尽数被剥夺,无一可得阅读。为打发时光,亦为维持心智的清醒,我便将每天分到的《人民日报》从头至尾仔细研读。不久,我又获得了简装版的《毛泽东选集》,便一遍又一遍地深入研习。

在牢记房里,钢笔、毛笔、铅笔什么都没有,写字也写不成了。有一天我用筷子蘸水在水泥地上写字,卫兵看见了马上就予以制止,还要看我写的是什么。当他看到我写的是“毛主席语录”时,就告诉我,不准在地上写字,更不准在墙上写。

牢房内空旷无桌凳,墙壁上亦无钉痕,我的衣物与餐具皆置于地面,不时有虫蚁穿梭其间。用餐之际,方才洗净。狱中配有一塑料水壶,每至送餐时,便为我注入热水。另有一小盆,用以放置洗脸毛巾、牙刷与牙膏。洗衣亦此盆为之,然衣物不得外出晾晒,只得挂在铁门之上,任其自然阴干。牢房中央有一小池,上设有水龙头,洗漱事宜便在此进行。至于大小便,亦均在牢房内解决。

在那年的三月,我首次获准在楼下的小院中自由活动。他们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,精心划出一个五尺方圆的场地,指示我绕着它行走整整一小时。漫步其间,我发现院子里布满了坑洼,其上覆盖着简陋的草垫,坑内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木板床。我揣测,这些或许是唐山地震后,用于安置“犯人”的临时居所。

当我步出大楼之际,目光所及之处,一排高耸的围墙映入眼帘,其上并无顶棚,外围设有铁门,皆已上锁。起初,我猜测这或许是关押“犯人”沐浴之所。然而,不久后得知,此处实为“放风”区域。原来,“放风”时分,彼此之间皆难以窥见他人。这些“牢房”每间面积约为五平方米,墙体高约七至八米,厚度在七十至八十厘米之间,内部长满了青草。每排大约有十五至二十间。此外,围墙顶端还修筑了走廊,相互连通。两名哨兵在此看守“犯人”,另有流动哨兵穿梭巡逻。

每当“放风”之际,一位管理员便押送一名“犯人”至“放风室”,随即闭锁房门,自行离去。待至“收风”时分,复返而开启房门,令“犯人”返回原处。“犯人”皆携带一把小马扎,若需休憩,亦可就座小憩。

通常气候宜人的日子里,每日上午我会有大约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得以“放风”。然而,若是星期天天气不佳,便不会有这样的机会。偶尔,因管理人员的疏忽,他们遗忘了对“收风”的执行。记得在1977年8月的一个午后,我被拘禁在室内长达五个小时之久。直至开饭时分,发现我并未在列,方才询问我的去向,这才恍然大悟。正值炎炎夏日,下午阳光直射,室内酷热难耐,我浑身汗水淋漓。所幸从四点起,有一堵墙能遮挡部分阳光,否则我恐怕早已中暑。事后,管理员向我解释称是“疏忽所致”。由于用餐时间已过,我不得不以冷饭充饥。

那是一个五月的日子,管理员告知我,我所在的牢房即将进行修缮,他们打算将我迁往北楼。我的床铺和物品都将随之迁移,待修缮完毕后,我再将返回,整个过程预计需时三个月。就在那天午后,他们把我转移到了北楼三楼东侧的一间屋内。那层楼仅我一人居住,于是放风时,我便在走廊上来回踱步。走廊长度约五十米,放风期间可以开启窗户进行通风,却不得踏入院子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愈发渴望能一睹院落风光。终于,他们允许我每天下午七点半至八点,下楼至院子里活动半小时。院子里满是梨树,树上挂满了硕大且繁茂的梨果,然而,我们这些“犯人”只能饱览其美,却无法品尝。

那是一个午后,我自发地清理了院落中的杂草,众人见状,纷纷劝我莫要太过劳累。这便是我自踏入秦城监狱以来,首次听到的如此体贴的言语。第二次整理草丛时,我未能及时发现,不慎触碰到树荫下的马蜂窝,身上多处被蜇,头上更是鼓起了好几个大包。他们随即请来医生为我救治,这让我感到了一丝慰藉。

北京七月、八月的气候炎热难耐,那炽烈的阳光直射进屋内,将墙壁烤得如同火焰般炙热,房间内简直无法久留。于是,我请求走到走廊上透透气。最终,他们也同意了我的请求。我心中喜悦,毕竟三楼楼层较高,上下楼梯颇为费力,我也不想频繁下楼,走廊上的空气流通让人感到格外舒心。偶尔在走廊上散步,当大雨将至,那凉爽的风吹过,让我感到无比畅快。

“鉴于你独居此楼,需铺设一段漫长的广播线,待你重返旧地,我们便会为你安装。”

步入一九七七年的八月尾声,时日已逾三月。我遂询问,是否应当回归旧居。他们答复,计划迁往西边的一栋新楼,声称那儿的居所刚刚修缮完毕,条件亦颇为优越。然而,我心中尚存疑虑,毕竟过往被骗的经历让我难以轻易相信他人。

两个星期后,我接到通知需搬迁新居。抵达目的地后,果不其然,新居的面积竟是我前所居室的近两倍。我依旧位于三楼,这里有十个宽敞的房间,而我所分配的居所位于中央。屋内设有一间小巧的洗手间,采光充足,得益于房屋刚刚翻新,卫生状况极佳,尘埃稀少,蚊虫绝迹。相较之下,我之前的居所里蚊虫横行,身上满是叮咬痕迹,因此,新居的环境让我倍感舒适。

我坚持要求将先前使用过的床板搬至此处,他们欣然应允。此外,他们还提供了一张小巧的桌子,我得以在其上撰写文稿、进餐。桌下还设有一个空旷的抽屉,足以容纳碗筷。饮食条件也有所提升,偶尔还能品尝到美味的包子与饺子。

“你了解彭德怀吗?”我回答:“当然认识。”他又说:“彭德怀已经离世了,你有所耳闻吗?”他还将贺龙平反的消息等资讯告知于我。

某日,他告知我:“你的党籍已被剥夺,你有所察觉吗?”我顿时感到震惊,头脑发昏,愣了整整五分钟,竟无言以对。我坚决反驳:“这绝不可能,自‘文化大革命’以来,被囚禁者未曾有过党籍被剥夺的情况。而且,如此重大的事,从未向我们公开透露。为何要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此决定?这难道符合党章的规定吗?”见我情绪激动,他试图安抚我,称只是听闻他人所言,并让我保持冷静。随后,他离开了牢房。

这段话语在我心底植下了一颗定时炸弹,我日夜思量,疑惑这消息的真伪。两天后,我忍耐不住,向管理员求证:“听说我们被开除党籍,这是真的吗?”管理员反问:“这消息您是从何而来?”我回答:“是一个哨兵告诉我的。”管理员追问:“他是什么时候告诉您的?”我告知:“三天前的上午。”管理员坚定地说:“他纯属胡言,他们对此一无所知。”

自那午后起,那名哨兵便从我视野中消失,而其他看守对我的态度亦随之发生了转变。我深知此事恐怕难以善了,或许会波及到那位哨兵。皆因我当时的处理过于草率,心中懊悔不已。

一日之隔,我不再独居于三楼,被迫转移至二楼中央的一间囚室。尽管环境与之前相仿,我的内心却波澜起伏。我向管理人员询问原因,却见其态度骤变,直言:“我们依需对你的行为进行约束,你只需听从安排,无需多言!”伴随这番话,其他看守人员的表情亦随之生变,往日的和善笑容不复存在。

自此,我汲取了沉痛的教训。由于我在处理事务时考虑不周,导致了错误的决策,尤其是那位哨兵可能因此受到了惩罚。我无从知晓他的名字以及此刻的行踪,唯有在此向他深表歉意。

半月光景过后,便至一九七八年的四月,两位身穿军装的访客突然造访,手持一张纸条向我传达了一则消息:“自一九七三年的党的‘十大’起,黄永胜、吴法宪、李作鹏、邱会作四人已被开除党籍。”他们未透露自己的身份和所属单位,亦未多言半句,转身便离去。我们自一九七三年失去党籍,直至一九七八年,才被告知此事,不过是既成事实的简单确认而已。

在秦城监狱的岁月里,我共度了五年又九个月。从一名中央政治局委员、解放军的高级领导人,我瞬间沦为了全党和全国人民共同实施专政的“囚犯”,这种巨大的身份转变令人瞩目。在此之前,我对我国监狱系统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,包括其中的规矩繁多以及对待囚犯的方式。经过五年在秦城监狱的囚禁生活,我才逐渐深入地了解这里的状况,才真正认识和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一个“犯人”的身份。

踏入秦城,便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。踏入牢门的那一刻,除了看守人员,外界的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。看守人员仅于送餐时分才会开启牢门。那些前来送餐的人,面容冷漠,只在门外大声喊一声:“打饭!”再无其他言语。偶尔能听到门外脚步声,却不见人影。牢门上设有小孔,门外之人可窥见你,而你却无法望向外界。偶尔医生出诊或护士送药,虽能见到他们,但除了询问病情,再无其他交谈。他们看完病便即离去。提审往往突然降临,一名看守人员猛地推门而入,高声宣告“提审”,你便不得不随他们前往一间屋子。只见墙上赫然写着“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”八个大字。对面的专案组成员一字排开,录音机旁还有几名记录人员。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,他们突然发问,语气严厉,言辞犀利,不时拍案以示威严。然而,在我看来,这些人并不真正了解情况,他们只是在恐吓他人。

完成审阅任务后,随即便需着手撰写材料,然而,纸张与笔具的领取却需经过专案人员的严格审核。纸张的发放亦是限量,管理人员会询问你需要多少,一旦确定数目,便会当众逐一清点。若纸张不足或书写过程中出现损坏,便需重新提交申请,待获批准后,管理人员才会再次为你点数发放。在撰写材料的过程中,往往因缺乏桌椅而不得不就地铺开纸张,长时间的伏案书写使得腰酸背痛、头晕眼花,但即便如此,写作的任务亦不可拖延。

踏入牢房,仿佛陷入绝境,上不达天,下不接地,仿佛无路可逃。然而,即便心怀死志,亦难以成行。他们想方设法杜绝自尽的可能,不仅钢笔、手表、眼镜、铅笔等物被剥夺,就连衣物上的扣子,以及裤带、鞋带等,亦被悉数收走。服药需在监视下进行,缝补衣物亦需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并上交。我年事已高,视力不佳,加之一只手残疾,加之牢房内光线昏暗,穿针引线对我来说尤为艰难。衣物破损之处繁多,我的动作亦异常迟缓,几乎每次都超出规定的时限,每次都难免遭受责骂。

“现已下班,无人可寻,你就将就少吃一顿吧。”我则急切地说:“我此刻饿得难以忍受。”

那位哨兵对我颇感同情,他特地外出了一趟,直至午后,终于为我带回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,只撒上少许盐分,示意我用餐。

于秦城监狱之中,我们日常餐饮所用的,乃是一色的搪瓷碗与铁质汤匙,筷子则被明令禁止。刷牙时,牙膏亦不可用,每月仅发放一袋牙粉作为替代。此外,每月定量发放半块肥皂与一卷卫生纸,而洗衣粉则每年仅有一袋。由于缺乏晾晒之处,衣物往往需在“放风”时段携带至户外晾晒,却需待至夜幕低垂后方能取回。

在狱中,每月仅有一次理发的机会。日常生活中,刮胡子是被严格禁止的。在理发日,推子会一扫而过,将头发的连同胡须一同剃净。每位囚犯的理发时间仅限一分钟,理毕便自行返回牢房清洗。每一次理发,都会让我们的全身沾满头发。

沐浴通常每半个月进行一次。沐浴之后,囚犯们得以利用指甲刀修剪指甲,但这一便利仅限于五分钟。由于众多囚犯共用同一把指甲刀,它已变得磨损不堪、污渍斑斑,难以有效剪裁指甲。

夏日炎炎,囚室之内蚊虫横行,苍蝇亦肆虐不止。每至星期,监狱便施以“敌敌畏”进行消杀,然此举往往事与愿违,蚊蝇未灭,自己却因浓烈药味而呼吸困难。入夜,成群结队的蚊子依旧纷至沓来,夜夜咬得人不得安睡,周身皮肤亦被咬得溃烂不堪。而到了冬季,纵有暖气设备,但供应稀少,室内温度仅维持在八至十度,寒冷异常。

“我的耳朵不好,听不见。那是在战争中耳朵受了伤。”管理员冷笑回应:“你是囚犯,是反革命分子,还摆什么老资格?”

于“放风”途中,犯人不得随意环顾四周,目光必须直视前方,严禁左右或后顾。此路段需穿过一座庭院,院中种植着各类果树与蔬菜,然而一旦目光触及,即刻便会招致斥责。“放风”期间,严禁任何物品带入牢房。牢房内仅配备维持生命之必需品,简陋至极。牢房内并无座椅,仅有马扎一个,犯人出入皆需依靠此物。

那个炎热的1977年夏日,我被囚禁在三楼之上,屋内温度攀升至令人窒息的四十度。我多次恳求,希望在日落时分能开启牢门,让一丝凉风得以流通,然而他们坚决不予理会。直至我中暑晕倒,方才同意每日为我开启牢门十五分钟。在囚室中,获取一丝新鲜空气显得异常艰难,因此每当“放风”时刻来临,仿佛便是踏入天堂。我日思夜想,渴望能在“放风场”多逗留片刻,多吸一口清新的空气。然而,这一切终成泡影。每日,时间未至,“收风”的号角便提前吹响,而每当风雨交加,更是剥夺了“放风”的特权。

牢房内严禁吸烟,我踏入囚室时随身携带的十三包香烟,很快便被他们悉数没收。他们以十六元人民币的代价将烟“暂存”于他们手中。起初,他们曾允许我花费一元购买水果糖,然而此后便对此严加禁止。牢房中不提供茶水,唯有白开水可以饮用。尽管过去数年一直饮白开水,但我也已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。

在春节前夕,监狱内的生活条件会得到短暂的提升,我们得以享用几份鸡肉和去刺的鱼肉。然而,随着新年的到来,这一切便告一段落。管理人员纷纷返乡与家人共度佳节,我们仅能分得一些剩余的饺子充饥。

在狱中,看守对所谓的“囚犯”多以斥责代替引导。“囚犯”若有任何想法,唯有向看守倾诉,然而大多情况下,他们的声音只能石沉大海。若你胆敢多言一句不合其心的话,即刻便会被转移至一间狭窄至极的囚室。该牢房仅七步长、四步宽。经过一段时间的良好表现,方可获得宽敞囚室的更换。然而,至于为何会有此变动,却从未得到任何解释,唯一的要求便是服从命令。此外,囚室内安装有监控设备,无论囚犯们如何行动、如何交谈,都逃不过看守的耳目与视线。

秦城监狱在医疗方面有着显著的优点。这主要得益于他们确保我们不会轻易丧命,以维持“活口”的存在。监狱内设有小型门诊部,配备了各学科的医生。一旦“犯人”感到不适,便可随时上报,请求医生诊治,医生便会即刻前来,并提供按时服用的药物。此外,狱方每半年为我们进行一次全面体检,每季度抽取一次血液样本,检查前一日便会通知,要求我们当天早晨空腹。在上级的批准下,我们还有机会前往北京市内的大型医院进行检查和治疗。